社会功利角度看,学术界一半以上属于寄生群体,如果抛开企业科研,恐怕寄生率在九成以上。但也是从社会功利角度,只需要一成的人真正做科研创新就能覆盖社会对学术界的供养。这里供养除了提供技术创新促进经济发展,很重要一部分就是提供满足求知欲、好奇心与探索欲,也就是除了教书还要育人。
在工业革命前,大学主要教的是神学、法学、医学跟哲学,法学医学属于职业学科不讨论,神学哲学都是供社会精英探索精神世界的,普通人根本也不稀罕。20世纪后现代化大学主要教自然科学、工程学还有职业学科,那些可以育人的艺术与文科类专业基本被打压没了,这时候大学培养的是合格的分工细致的职业螺丝钉。但缺掉或被忽视的育人课程也没有退出历史,而是打着成功学、知识付费、阴谋论、玄学等旗号通过学院外途径被教授。
毕竟多数现代人前半生都在追求称职与外界评价,到一定程度才发现自己内心是空的,三观都是小学社会课跟中学政治课填鸭出来的,这点欧美也好不了哪去,他们叫公民课或社会课,一到大学都是学分点满但思想放飞的状态。带着这个背景大学毕业进入社会,每个人都能总结出点醒世恒言之类的东西,自己得不到的就会寄托在偶像、大神或孩子身上,学术界恰好就是这么一个被寄托对象,因此人们会像供养仁波切与艺术家那样去供养学术界或者高看一眼。毕竟现在保留终身雇佣的职业只有艺术家、教授跟公务员,基本寄托了人们对可追求的金钱之外的权力、知识及审美的需求。类似日本那样搞终身雇佣的企业最后一定会竞争力下降,毕竟不符合市场规律。
但身在学术界就是另一种体会了,本质上学术界转化为生产力特别慢,大多数人都在积极画饼,而且很多时候会有意学习很多职业行会搞点垄断,自己搞一套术语与圈子体现专业性,要的就是外行看不懂的效果。因此,学术界从业人员必须不断创造需求来维持可持续的利益回报,而外界看不懂又想量化这些需求就搞出一堆数值,最后反而繁荣了学术发表这个市场。最近几年学术发表总量可以说不断提高,里面多少是垃圾,多少是养分大家心里都清楚。具体到一个小同行领域,一年能出10篇值得读的论文都算热门了,剩下的文章基本处于算业绩但没人读的状态,但大家都疲于冲业绩。
这么个大环境下躺平与否其实不会实质影响社会发展,毕竟学术界的卷王都是咖啡配红牛,没人逼也能跟空气卷的。学术界的日子人基本看清了社会价值无限趋近零的现实,那就不如回归个人价值的体现。而且也不是现在就有躺平的,你任选一个学校,过滤他们干了10年副教授的名单,挨个采访下就会发现躺平这事在学术界可以说是传统艺能了:低端躺平就是拿长聘或事业编后专心教书育人,中端躺平就是搞排列组合发没人看的文章,主打就是个休闲科研,高端的躺平都是开个小公司还能实现点社会价值的同时实现点个人价值,发不发文章全看学生自己动力。
反倒是对躺平吃惊的人还是对学术界抱幻想比较多的圈外人,圈内人都是有明确发展计划的,几年拿教职,几年上教授,没拿到稳定饭碗前大家都是或卷或润的。不过躺也好卷也好,这都不真正妨碍到有学术理想的人,毕竟研究这东西算是个人价值实现优先的东西,躺或者卷就是个效率问题,发现的乐趣一点不少,穷也有穷课题做,总可以给自己找个乐子。真正头疼的是想要学术身份但又不喜欢研究的人,那就只能去刷指标了,这时候卷会焦虑,躺也会焦虑,毕竟指标这东西又没上限,但每个月的账单都是实实在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