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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青年报 China Youth Daily 「综合新闻」 1999年9月20日 星期一
【冰点】
因为我们一无所知
本报记者 董月玲
8月底,我如约来到北京中国大饭店大堂。
一个在美国学习工作了十几年的博士,当是西装革履,我想。
久候不至。我走到一个穿着粗毛线背心、皱巴巴裤子的中年人面
前,向他打听怎么往房间拨电话。他问:“你是董记者吗?”
他叫王世林。他要跟我讲一段30年前发生的故事——对今天还在
读书的年轻人来说,这故事肯定是太不可思议了。
五个北京中学生,在新中国最为险恶的那段日子里,在念书毫无
前途出路,学问大了反可能招灾惹祸的年头里,居然成立了一个学习
自然科学的小组,还办了份手抄本的小刊物《中学生》。
1977年,他们全部考入大学数学系,没读几天,又都考上了研究
生;没有亲友帮助,不靠国家资助,仅凭个人的科学素养,得到国外
大学的奖学金,全部走出国门,继续深造。如今,他们在美国“硅谷”
等高科技领域及大学工作。
虽说时下的社会环境与从前大不一样,但这个“五人小组”的故
事,仍吸引着我。
“在各种变换中,总可以找到一个不变之量”
1969年7月底的一天,王世林正在山西山阴县一个叫羊圈铺的地方
插队。一封来自北京的信让他兴奋不已,信是张葆环写来的,告诉他
成立五人数学小组的事。
五个人中有四位是北京四中的学生。
程汉生与王世林是高中的同班同学,很早开始,他们就对中学那
种循序渐进,培养解题机器似的缓慢教学方法感到讨厌。凭着对数学
的极大兴趣,自己阅读了大量课外书。王世林每天下课后,马上就去
离家不远的北京图书馆自修。程汉生则开始了数学方面的研究,钻研
起《相对论引论》、《非线性波动力学》,这后一本书是为研究理论
物理的专家写的。
王明曾被树为全校学习的榜样,校长曾把他的八大本数学作业集
用红绸子包好,拿回家让自己的女儿学习。他与程汉生两人,高二时
就被学校认可免修数学。
比他们高一级的钱涛,由于有特殊的数学天赋,被同学们称为
“数学王”,数学史上,人们曾这样喊天才的数学物理学家高斯。
在这所北京最好的、优秀学生成群的中学里,他们四个起码在数
学上是出类拔萃的。像大部分学生一样,他们升学的目标学校是北大、
清华、哈军工。
物以类聚。喜爱自然科学尤其是数学,北京十三中学生张葆环就
这么跟他们认识了,五个中学生聚到了一块。
但是,一场改变无数人命运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社会陷入
动乱,学校停止上课,老师们要么被批斗,关起来,要么呆在家里无
所事事。对这场“革命”他们有刻骨铭心的记忆:“现在60岁以上未
经受这次运动煎熬的人寥寥无几,人格上精神上,以至于肉体上。整
个政治空气充满了血腥味。许多人的父母被送进了‘牛棚’,也就是
关进工作单位私建的牢房。至少半年或一年不得回家与亲人团聚。没
人能计算出,有多少人在‘牛棚’中精神失常以至自杀。”王说。
当时北京四中的学生,父母多为“高干”和“高知”,因此许多
人的爹妈在劫难逃,受严重冲击,家里一下被搞得乱七八糟。重大的
压力下,学生们的反应各不相同,而“五人小组”却在家庭重重压力
下,进入数学和物理天地,继续学习高年级课程。
“正如数学中最优美的不动点定理所陈述的那样,在各种变换中,
总可以找到一个不变之量。”在社会的动荡中,他们都回到了数学这
个不动点上,通过对自然界的洞察以求得内心少许的平衡。
“有了这个数学小组,日子就大不一样了”
1968年,“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最高指示发表了,随着“上山
下乡”运动进入高潮,他们很快被搬到了农村。
一个早上,王世林黯然神伤地排着大队,等着注销自己的北京户
口。他还清楚地记得离开北京是早晨七点零九分,火车颤动着西行,
列车上下嚎啕的哭声,不仅仅表达着离愁别绪,大部分人心里都明白:
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从此将被抛入社会最贫穷、最艰难生活的底
层。
王插队的山阴在雁门关北,天天吃玉米。有天干活,几十人一字
排开锄草,猛听一老乡大叫:“哈哈,看来我这个人,还真是有点儿
福气哩!”他两眼放光,盯住地上,弯腰从土里扒拉出一粒生蚕豆,
在衣服上擦擦,然后搁进嘴里细细咀嚼。“那神态,就跟现在的人抓
到了几百万块的彩票一样。”
当时的中国农村,基本上还停留在上千年前依靠体力的原始状态。
耕地、除草、收割,无一不是靠双手。在城市悠闲生活中长大的人,
突然每天要干十几个小时的体力活儿,一天下来,累得连吃饭的劲儿
都没了,就想躺下睡觉。
王世林病了,一连两个星期高烧不退,肝部剧痛。最后他只好坐
队里拉煤进城的马车,去县城瞧病。医生检查结果是:肝大两指,转
氨酶600,TTT18。这在城里得马上住院,否则可能会肝昏迷以至死亡。
但这里没这个条件,王只能重返村子,这回连马拉大车也没了,他一
步步往回返。路上,得过水齐腰深的桑干河,走一会儿,他就龟缩着
躺在路边歇一会儿,这8个小时的路,成了他一辈子都没法忘掉的8小
时。
同在雁北插队的还有王明,阳高县下深井公社,不通车不通电,
吃水要从八丈深的井里一点点提。除了放羊,知青还常被派去修战备
路,修路时要在山岩上凿炮眼,一把几十斤重的大锤每天抡上无数次。
有天,距他几十米处,一个民工当场被开山炮炸死。
一个寒冷的冬夜,一队北京来的男女知青,摸黑走在崎岖的山路
上。等他们拖着疲惫的步子走进插队的村子时,村里还不晓得要来知
青这事。他们被男女分开,仓促地安排进两间民房,天黑得伸手不见
五指,老乡警告说:不要随便走动,以免掉下山崖!“数学王”钱涛,
就这么开始了他在山西吕梁山的插队日子。
程汉生落的地方就在北京郊区的怀柔,可他回趟北京,路上花的
时间比王世林从山西回家的时间还长。他那个鱼水洞大队骆驼山小队
海拔上千米,深山区。从京城长途汽车走一百里到县城,再走上一百
里到乡,然后爬山步行八里。这八里地可不那么好走,净是险段,小
路只有一尺来宽,有的地儿,一边是几百米深的悬崖,一边是什么也
抓不住的石壁,一路下来,一身冷汗。他住的屋子,冬天一到,屋顶
是霜,屋里是冰,睡觉得戴帽子。
只有张葆环幸免插队,留守北京。他的来信,再度点燃起这些沦
落他乡,在恶劣的生存环境中苦挣苦熬兄弟们残存的兴趣和热情。
“当我们接到要成立数学小组的信时,无不欢呼响应。”
我问王世林:“那会儿大学都停课了,升学肯定没戏了,没准你
们真得一辈子在农村种地。看看小说什么的能理解,花功夫钻研数学,
还有那个心劲儿?再说就是学了,那会儿又有什么用呢?”
“你不知道。”他说,“在那种环境里,我们太需要精神上的相
互鼓励,相互支撑了,有了这个数学小组,日子就大不一样了。否则,
人会消沉下去,把自己毁了。”
怎样才能使科学真正在中国的土地上生根、发芽?
当时他们考虑:既然大家都是中学生,将来也不会有机会上大学,
所以,干脆就把自己的数学刊物起名叫《中学生》。第一期上有一个
大刊头,下边是一句简短的发刊词:“我们是富于创造性的,因为我
们一无所知”——这是培根的话。
第一期上发表了程汉生的两篇文章:一是《实变函数论与数学分
析》,再是著名数学家哈尔莫斯的《朴素集合论》第一章译稿,这书
是美国六十年代出版的教材。从一开始,他们就为自己的学习定下基
调:立足于现代数学。
从此,只有四五页厚的手抄本《中学生》,把天各一方的五颗心
牢牢地拴在了一起。每期由张葆环手抄一式五份,四散寄出。
我看到了几期《中学生》。在第十三期上,有钱涛写的《阿尔采
拉定理证明与思考》,共两页纸。他对定理详细证明后,还写了自己
的思考过程,最后两句话让我印象深刻:“早晨吃完早饭开始接触这
题,边劳动边想,中午吃过饭已完成上述6、7(第六、第七部分),
7用了约两小时,可以说在进行7前,已经找到了证明,只欠把它表述
出来。”钱涛是五人中写稿最多的。
在北京的张葆环,那会儿常骑辆旧自行车到北京西单旧书店找
“宝”。当时新华书店差不多只卖毛泽东的书,没有一本像样的科技
与文艺类新书。维纳的经典著作《控制论》,就是他在旧书堆里发掘
到的。维纳是二十世纪世界著名数学家,他优美的文笔,深邃的思想
强烈地吸引着张葆环,一连几周爱不释手。之后,他又把这本书推荐
给程汉生等人。“五人小组”人人都读了,这本书对他们的影响,却
不仅仅是数学。
“书中生动地描绘了西方科学家们的学术活动方式、方法,特别
是他们无拘无束、自由探讨的精神。”那会儿,他们曾思考过这样的
问题:
难道一个国家光靠政治运动就能强大吗,一个不了解现代科学的
民族真能强大吗?
为什么50年代许多留学生回国后,就再也没有什么研究成果?科
学发展必须有怎样的社会环境?
西方现代科学家为什么能不断提出问题、解决问题,领导整个科
学与技术的进步?西方现代科学是怎样成长、发展的?
我们怎样做才能溶入现代科学的主流,成为不可忽视的科学力量?
怎样才能使科学真正在中国的土地上生根、发芽、不断开花结果?
……
就今天来看,这些问题仍值得探讨。
在不断地学习与交流中,他们更培养起自己的科学素养及科学精
神,并发展出自己的思想和价值观。
“20年后,这个国家总会明白,它需要现代数学”
1969年秋后冬闲,几位“知青学者”,迫不及待地请假匆匆返回
北京,他们的冬闲变成了冬忙。
北京西四兵马司胡同34号,程汉生手忙脚乱地把他那间四平米的
卧屋,改造成课堂,他把一面墙涂成黑色,当做黑板。“五人小组”
全部到齐,第一次会议开始,由一个人朗读维纳的《控制论》导言,
别的人可以随时插话,发表自己的高论。“进行了四个小时,中间没
有休息大家却不觉得疲倦。”
说起“五人小组”,不能不提及他们的恩师韩念国。
韩1958年只读了半年大学,就因家庭成份不好被迫退学,后到了
北京天文台工作,人非常聪明,曾得过全国高校围棋冠军。1969年,
美国阿波罗登月成功,在周恩来总理的指示下,北京天文台等研究机
构开始追踪美国这一试验计划。韩念国在很短的时间里,完成了对美
国阿波罗飞船的轨道计算,成为几套不同计算方案中的最佳者,使中
国有关科学家能有效地即时观测、拍照。没完成大学学业的韩念国,
在著名数学家熊庆来的关心指导下,在校园外学完了本科课程后,又
考上北大数学系研究生。也许是为了回馈恩师对自己的帮助,韩念国
得知“五人小组”自学数学的事,便以同样的方式,无偿地辅导起这
些失学青年。
他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准备了“测度论”与“集合论”讲义,韩
给“五人小组”上了第一堂课。“没有一个人马虎,每个人都瞪大眼
睛,头脑紧张地思考。”即使最聪明的人,对现代数学也不可能一看
就懂,韩念国像是在为一群乱闯的羔羊指点迷津,这种点拨,比他们
自己学,不知要快上多少倍。
老师是用这样一句话,结束了难忘的第一堂课:“团结起来,争
取更大的胜利!”这是当时中共九大政治报告的结束语。之后,他们
骑着破自行车,奔波在北京的大街小巷,穿梭在几家之间,传抄老师
的讲义,课后相互讨论,跑到外文书店人手一册抢购老师推荐的参考
书《测度与积分》。
“20年后,这个国家总会明白,它需要现代数学,这个事实最为
重要。”韩念国如此鼓励五人。在一年一度的春耕大忙前,他们又奔
回去种地,带回的作业有:消化老师的两本讲义,细读测度论参考书,
从头做吉米多维奇的数学分析习题集,一共4462道。
“新时代开始最快10年,最慢不应超过15年”
王世林至今还很后悔,当年因为害怕,他们把《中学生》第一期
毁了。第一期上有个大刊头,为了不引起有关部门的怀疑,从第二期
开始,他们取消了刊头,只在每页中间底部标上本期号码与页码,每
个人不用真名,起有专用的英文代号,比如王世林就叫WS。
冬闲在京的有天晚上,五人刚离开韩念国家,突然来了位不速之
客,东瞧西看,目光充满敌意,在韩家实在没发现什么“异常活动”
的痕迹才罢了。王世林他们都特别感激程汉生住的那座平民小院里的
十几家住户,他们以中国人特有的良心,没有举报“五人小组”常常
聚集到三更半夜的事儿,使他们得以生存下来。
这种民间活动小组,在当时可以说是大逆不道,冒有政治风险,
即使现在回想起来,他们仍不寒而栗,这么干,很有可能被扣上“反
革命小集团活动”而被打入大牢。青年思想者遇罗克,于1970年走向
刑场,为他的独立思考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中学生》仍继续办着,且来稿必登,决不退稿。他们实在太需
要同伴的鼓励与赞赏,太需要有小小的成就感满足一下自己,太需要
有个地儿能让他们自由讨论、平等对话。“科学,依赖于不被强权所
左右的独立思考者;自由的探讨精神,乃是科学的土壤。假如把独立
思想视为洪水猛兽,代价则是窒息文化发展,停滞生产活力。”
穷乡僻壤倒也有意想不到的好处,这里有相对宽松的学习环境,
老乡才不管这些毛头小伙子手里捧着啥书哩。王明在队里放羊,空旷
的原野上,伴随他的是蓝天白云、远处的古长城和身边老实的羊儿。
没文化的农民其实也很精明,他们懂得量材为用,老乡不再让程汉生
这个“大学生”天天干体力活,执意叫他去教孩子们念数学。
钱涛那儿的一位中学校长,听说有个知青擅长数学,就传话请钱
涛来坐坐。两人谈话不久,为试探钱到底有无真才实学,校长出了道
数学题:一百个和尚吃一百个馍,大和尚一人吃三个,小和尚三人吃
一个,中和尚一人吃一个,问大中小和尚各有几个?
钱涛说:“我可能不能马上回答你。”他一心二用,继续跟校长
聊天。半小时后他答:“这是不定方程问题,有多组解,小和尚人数
是大和尚的三倍,中和尚能被4整除,共有26组不同的解。”
钱涛于1972年参加了那年闹剧似的大学考试,结果张铁生以白卷
考取大学且名噪全国。而钱涛呢,尽管他仅用了四分之一时间,没有
任何错误地答完全部试题,却仍名落吕梁山。县上阅卷的老师打抱不
平地说:让钱涛答这些试题,就像刀切豆腐!
为了把书方便地带到劳动的地头,钱涛把一本书拆成三本,每本
再用线缝牢,放在裤子后兜,每天在地头休息时读上几页,晚上回小
窑洞做习题,把白天的想法记下来,他的鼻孔天天晚上都被小煤油灯
熏得黑黑的。这样,他读完了两本美国大学研究生用的英文教材。
在韩念国的指导下,五人完成了大学数学基础课的学习,然后开
始学习研究生课程,并从事一些博士生的研究训练。比如1973年,中
国著名数学家陈景润发表了他具有世界一流水平的研究论文,证明
“1+2”。王明用了一年时间,把陈的论文完全看懂后,写了一篇总
结文章,将陈景润的论文提炼出十大数学分析技巧。
一个初春的早上,春寒料峭,北京龙潭湖公园几乎没有任何游人,
再过几天,王世林他们又要赶回乡下春播了。“五人小组”历史上最
重要的会议——“龙潭湖会议”正在召开,他们围着龙潭湖边散步边
讨论,议题是对社会前景的瞻望。
在那个极度混乱、沉闷、恐怖、窒息的年头里,社会到底还存不
存在希望,会往哪个方向发展?五人辩论得相当凶猛,态度有积极乐
观,也有冷静忧郁。钱涛幽默地用现代数学语言道:“成功的集合是
零测集,但它确实是可以发生的。”成功的可能性并不大,但它却确
实存在。
凭着对历史、社会、科学真实而朴素的见解,加上不被时髦思潮
干扰的独立、健康的思考,他们最终得出了一个“反动透顶”的结论:
科学是无法论证“万寿无疆”的,人总有一死,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中国几千年来就是一个人治的社会,一个时代的结束,必须以一个人
生命终结为标志。新时代开始最快10年,最慢不应超过15年。
社会的变革,比他们预测的提早到来了。1977年,全国恢复高考,
“五人小组”全部考进大学数学系,上学不到半年,又有三人考上研
究生。
1978年7月的一天,他们在北京东单的一家餐馆举办庆功会,特别
请来了恩师韩念国,还在附近的崇光照相馆合影留念。
梦想成真,总算熬出头了。席间,大家吃得开心,说得痛快,突
然,韩念国话锋一转,道:“你们有没有考虑出国留学?美国仍然是
当今世界上最主要的数学大国,研究人才济济。”
五个人一下安静了,面面相觑。半晌,才议论道:“留学,那是
要政府保送,哪能轮上我们?”“我们中学学的全是俄语,现在的英
语只够看数学书的。”
尘封多年的国门刚刚打开,他们对外面的世界仍一无所知,到美
国留学,这可能吗?
“没有职业的稳定,只有技能的稳定与更新”
1992年6月,美国犹他州。
高高的荒原,苍凉、开阔、壮观,王世林开着他那辆几百美元买
来的旧车,走在这个景色跟他早年插队的黄土高原有些相似地方,他
刚从印弟安纳大学读完数学博士、计算机硕士学位,这会儿,正横穿
美国西部,奔加利福尼亚找工作去。
此时,“五人小组”的人已全部到了海外。第一个出国的是张葆
环。1981年,他从美国数学月刊中选了10所美国大学的数学系,试着
发去了研究生院申请信。五周之内,他得到了积极反应,在缺少托福、
GRE这些关键资料的情况下,美国大学仍发出了给予奖学金的入学许可
证。出人意外的成功,让张葆环受到不小的震撼。
在美国大学,进研究生院是要有大学文凭的,而张葆环在国内并
没读完大学本科,文凭问题突然使他陷入困境。正赶上期中考试,他
以高分取得系里第一名,学校对这个来自于停止了十年高等教育,不
会讲英语,更听不懂英语的中国学生刮目相看,从此再也不提文凭的
事了。
跟着,在国内读完研究生的王世林、王明、程汉生,也以同样的
方式,接二连三地进了美国大学的研究生院。在念数学博士学位时,
他们预感到计算机的发展前景,又都读了计算机专业。
最初工作时,美国的经济还不像现在这般景气,他们无一例外地
都经历过“美式下岗”。
头天晚上,王世林还在为公司加班到半夜,第二天一早,就听说
公司要裁员50%。裁人的场面甚是严酷,鸦雀无声。人事部门的人走
到谁跟前,谁就倒霉,200多名员工坐在各自的椅子上,听候发落。那
个瘟神似的家伙站在了王世林面前,他被请到人事部谈话:“公司最
近不景气,很不幸的是,王,你也被影响到了……”
“这算是客气的,最严重时,你刚被裁掉,保安员马上就站在你
身边,看着你收拾东西,然后像押犯人一样,把你‘送’出公司大门。”
经过几番历练,他们对被解雇的事儿也习以为常了,有时公司不
炒他们,他们还要炒公司,假如工作的软环境不好,不能学习新东西,
技能上不能得到提升的话。
“公司本身就是一所学校,唯一不同的是,在学校学习你得自己
花钱,在公司学习,老板给你发钱。现在每年,我们还是花很多钱买
书,学习已经成了我们的习惯。”
张葆环曾任“硅谷”华人软件工程师协会理事,在一次关于计算
机职业市场的报告中,他说了一句让大家深有同感的话:“没有职业
的稳定,只有技能的稳定与更新!”
眼下,“五人小组”的张葆环和王世林都在美国“硅谷”作软件
工程师。程汉生在世界第二大软件公司,芝加哥的SPSS公司做统
计工作,他还在台湾出版了两本书:《大陆经贸指引》、《大陆商情
探实》。王明在纽约州州立大学任数学教授。钱涛在北大读完数学博
士,进了中科院从事研究工作,曾获第一届国家科学进步奖,1986年,
被澳大利亚科学院聘为博士后研究员,现在新英格兰大学任教。
30年,就这么过去了。
当我见到回北京出差的王世林,见到他特意带回的手抄本《中学
生》时,有点惊讶:历经了这样长久的岁月,这样动荡不定的生活后,
他居然还能把这一页页纸,保存得这么完好。
“不光是我,我们每个人都好好地保存着《中学生》。”他告诉
我说,“在我们个人的生活经历中,没有什么比这更值得纪念的了。
假如没有‘五人小组’,那我们今天的生活,完全可能是另一种样子。”
“作为一个个体,我们可能无力改变整个社会和时代,但我们的
确可以改变自己!”他的这句话,或许就是这个30年前的故事于今天
的意义。
areg
人活着,总得有点想法!
但有几人为了那点想法而去努力过?
liutyy
好像很多国人过了30就开始认命了,其实还是可以继续努力的……
统计剑侠
看了蛮感动的,俺现在怀疑自己已经成为"正弦折线函数"推销员了.
anita_jiu
[quote]引用第2楼liutyy于2006-12-11 21:15发表的“”:
好像很多国人过了30就开始认命了,其实还是可以继续努力的……[/quote]
人的斗志啊。。。
yihui
确实挺感动的,这个时代,难得再找出那样的人了……
zhuyirui
感动中
abraham_du
确实很多时候人的毅力可以战胜一切的.
ypchen
[quote]引用第5楼谢益辉于2006-12-11 21:51发表的“”:
确实挺感动的,这个时代,难得再找出那样的人了……[/quote]
那个时代还是有的
而现在 这样的人已经没几个了
[quote]引用第3楼统计剑侠于2006-12-11 21:24发表的“”:
看了蛮感动的,俺现在怀疑自己已经成为"正弦折线函数"推销员了. [/quote]
这篇文章跟你的"正弦折线函数"有关系吗?
是的,你觉得你懂得少,所以有创造力吗?
你是不是应该等你读完他们少年时读过的书你再这样想呢